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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8 章（第1页）

宋葳蕤吃了木竹果，热到胀痛发昏的脑袋都被酸醒了。

盘吉兰把竹筒里的水淋在手帕上，将湿漉漉往下滴水的帕子贴在宋葳蕤额头上。

口中生津，脑门上清清凉凉，宋葳蕤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。

小兰怎么说也算是救了她半条命的恩人，宋葳蕤豪气地拍着胸脯保证道：“以后你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，尽管开口，能帮的我一定帮！”

盘吉兰张了张嘴，双手用力扭着竹筒，欲言又止。

宋葳蕤看着盘吉兰忸怩的姿态，伸手轻拍着小兰的手背，柔声道：“你有什么话就直说。”

“眼下我就有个事想求你帮忙，我见你每日要去栗山县卖货，可否顺路帮我从医馆买些驱虫药？”

就这事？她还以为是什么离谱的事，才让小兰那么难以启齿。

“这有什么的，顺手的事儿。”宋葳蕤摘下额头上的湿手帕，叠成工整的方块，捏着帕子一角揩了揩迷眼的汗水，笑道：“放心吧，明儿我就给你带回来。”

盘吉兰咬着下唇，踌躇片刻，讪笑道：“我手头紧，能不能……你先帮我垫着，容我把采集的药材卖了，攒够钱再还给你。”

短短的一句话，她说得极为艰难，声音越说越小。她跟宋葳蕤又不是亲近的熟人，哪有一开口就跟人借钱的道理。可是，她实在是没有办法，那日见宋葳蕤肯帮蔡覃氏说话，想来也是个热心肠的人。

盘吉兰忐忑地绞着十指，用目光瞟觑宋葳蕤的神色，怕宋葳蕤不肯帮她垫付药钱，急忙开口补充道：“你放心，我肯定会还给你的。”

宋葳蕤想了想，一副驱虫药也不过十几文，看着小兰羞得憋红了脸，想来也是个脸皮薄的人，定是实在有难处，不得已才来求她。

“我买一份驱虫药送你吧，你不用给我钱了，给我个机会还你人情。”宋葳蕤扬了扬手中的湿帕子，笑道：“方才你帮了我，你有难处我也应该帮你的，断不能说什么求我帮忙的话，我可担不起。”

“钱我一定要给你的，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帮我。”盘吉兰感激地握着宋葳蕤的手，话说着说着就滚下泪珠。

她抽噎道：“我真是没法子了，才厚着脸皮向你开口，我的小囡才三岁半，她一疼，我这心就像豁开了一道口子，痛得滴血。”

宋葳蕤看着盘吉兰，身处困境时还挟恩不图报，小兰也算是个心地纯良的人。

“小兰姐姐，你买驱虫药是给孩子用的？是不是孩子太小，误食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？”

盘吉兰抹了一把眼泪，把心中的委屈抖了出来：“我奶你也见过，成日弄得邋里邋遢的，给自己家人做饭也不清理干净，我的小囡年岁小身子弱，哪里遭得住啊？”

一提起孩子，盘吉兰更是呜咽不止，哼哼道：“小囡一直面黄肌瘦的，直到前两日，她肚子疼得满地打滚，还老是屙稀，我才听小婶说，孩子这是肚子里有虫。”

“都怪我这个当娘的对孩子不够上心，我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呢？”盘吉兰越说越泪如泉涌，极度自责之下，劈头盖脸地猛抽自己耳光。

宋葳蕤没生养过，不知一个母亲爱自己的孩子会爱到发狂，但看着小兰，同为女人，宋葳蕤是从心底里心疼她。

一把抱住小兰，轻拍她的后背，安抚她的情绪。

盘吉兰趴在她的肩头哭哭唧唧的，哭了好一阵子，才慢慢稳住情绪。

宋葳蕤用帕子轻轻拭去小兰满脸的汗水和泪水，问道：“孩子前两天就闹肚子了，没请郎中来瞧瞧吗？就这么硬生生拖着？”

被问到伤心事，盘吉兰刚刚擦净的脸上又铺满了泪水。

“哎呀，你别哭嘛。”宋葳蕤无措地擦着小兰的泪水，默默自责道：“怪我，说话不过脑子，知你难受还往你伤口上撒盐。”

盘吉兰摇摇头，并不怪她，解释道：“蔡家不分家，所有家什钱财都由我奶管，我手头是真没钱请郎中抓药。”

宋葳蕤想了想蔡母那个刻薄刁泼的性子，心里有了猜测：“你家那个老祖宗也不肯出银钱给孩子求医问药？”

“我去求她了，可是她说……”盘吉兰痛苦地双手捂脸，吸了吸鼻子，哽咽道：“她说小囡是个丫头片子，哪里就有那么金贵了。”

看着盘吉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抽抽噎噎的，宋葳蕤真怕小兰一口气提不上来，就那么厥过去。

“我不止求她一遍，她不给钱我就一直缠着她，我奶被扰恼了，她就龇牙吼我，说我大惊小怪的，还说小囡娇气。”

盘吉兰哭得满脸涨红，额角青筋暴突，颤抖着嘴唇说：“我奶当时指着一地糖鸡屎说，‘家里养的鸡老是拉稀，也没像你宝贝闺女那样要死要活的。’呵呵，你说她讲的是什么话？我的小囡一个大活人，在她眼里还不如一只鸡？”

宋葳蕤紧锁着眉心，深深叹了口气，心情有些沉重。

说起人不如鸡，她倒有些感同身受，想起自己的亲爹亲娘，宋长禧和雷氏就拿她跟梁家换了一头猪和十只鸡。

果然，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。蔡覃氏和盘吉兰摊上了蔡母这样的当家老祖宗，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。

宋葳蕤突然鼻头一酸，眼角微润，她仰着头，揉了揉酸僵的后脖颈，苦笑道：“跟你家那个老祖宗一比，我爹娘都被衬得和蔼可亲了。”

在她过往的十几年人生中，刁钻泼辣的人见得也不少，但说实话，像蔡母这么离谱的人，确实难得一见。

宋葳蕤紧咬着嘴唇，唇瓣被咬得褪去血色，怔了一会儿才从唇齿间吐了一腔闷气。

她记得蔡母曾经说她年轻，见识的少。宋葳蕤想着，她确实经历的太少，这人世间那，什么妖魔鬼怪没有？只是他们披着各色各样的人皮，我们看不清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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